阿喜

人生天地之间,如白驹过隙,忽然而已。


《庄子.知北游》

大梦一场(六)

沈长凰从陵州离开,想着要不要回一趟枫城,临走之前沈府的一切事务都已打点好,鸽哨的事情都交给二哥,虽然走的时候父亲虽说没表露什么。可在他转过身时,沈长凰分明看见他用手抹了一下脸。

她骑在马上,周围有三个人,一个是从枫城跟着她的,另外两个是周傅晨留给她的,保护她的安全。停了一会儿,终是叹了口气,往南走,不打算回去了,何必让人再伤一次心。

沈长凰回头望了一眼陵州,那里有师父的一半骨灰,和少年时代的记忆。

一路南行,不快不慢刚好半个月到京城,若以女子来喻,枫城是小家碧玉明媚着可爱,京城就是大家闺秀了,不掩风姿的端庄。

四个人没有过多的喧哗,选了一间客栈,毕竟朝廷的眼线可不止那四个鸽哨,谨慎些,总是没什么错的。

沈长凰在到京城的半个月之后的晚上进了七皇子府,月洒庭中,周傅晨穿了一件常服,没了在枫城时的玩笑样子,沈长凰才发现他有一种清贵之气。

在他府上,见着了故人,说是故人,也不过是曾有几面之缘的人,师父带她出门的几次都去见过这个读书人,两人皆是聪明人,互相点了下头,算是相识。

见过面的第二日,沈长凰在一个巷子口等着七皇子,他昨夜说替她买了个小院子,以后来往也方便些。

院子的确不算大,可是院里却植了梧桐,她是喜欢梧桐的,枫城的枫树虽然灿目,沈长凰心里倒不觉得多喜欢。反而有一次出远门,见着了梧桐树,心中很是喜欢,甚至打算种在枫城,又因为水土的缘故总是活的不好。

“凤凰当栖梧桐树。”周傅晨在身旁淡淡开口,看着她有些笑意,看着他的眼睛沈长凰又不是感情迟缓之人,“那就多谢七皇子了,沈长凰必当替殿下全力以赴,不留余地。”她极尽臣子的本分。

鬼使神差的,周傅晨想要低头去吻她的唇,不愿再听这样疏离礼貌的话,沈长凰不着痕迹的避开。

“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,不是在枫城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你知道?”周傅晨挑眉,不掩惊讶,他以为她没在意。
“在古北镇,那里有梧桐树,我在树下见过你。”

周傅晨叹气,原来她不是不知道。

古北镇,盛夏的夜晚,他偷跑出来和舅舅见面,和舅舅告别时他才见到沈长凰,美丽聪慧的像个精灵,因着时间的关系,蜻蜓点水般的,他和她只一个照面,偷偷记在心里。

后来去枫城,她的眉目长的越发动人,言语锋利,在台上,绿纱裙,十分动人。

“做情报的,对周围人总是敏感些。”她不咸不淡的开口,生怕他有所误会似的。

周傅晨苦笑“那是自然。”

“一来七皇子身份高贵,沈长凰闲散惯了,助您大业完成就打算离去,二来实在是长凰心中已有良人。”沈长凰是做事利落的性子,欲同他讲清楚,从此不在此事上纠缠暧昧。

“是谁?”周傅晨实在好奇,谁能入得了她的眼。

“他已故去,骨灰一半葬在枫城后山,一半在陵州陵江。”她看见周傅晨掩饰十分得当的神色。

“是我唐突了。”七皇子苦笑,心中豁然开朗,舅舅如此人物怎能不让女子心折。抱了抱拳,洒然离去。

沈长凰倒觉得此人越发有天子之仪。

夜里宿在新的院落里,心中明白,以后将要住在这很长时间了,枫城的事和人统统离她遥远,不会再见。

恍惚觉得二十年的生活是大梦一场,现在,不过是梦醒了的现实罢了。庄子梦蝶,还是蝶梦庄周,是她宿在京城还是睡在枫城的梦里,当真不清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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